在接下来的六天里,翁兆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,干的都是三件事。第一件是接庄园仆人送过来的卫星电话,或是用一部专用手机和妻子、女儿唠家常。第二件是独自在桌子上用茶水画圈。当然,这件事情占的比例比较大。最后一件则是让霍直陪着他下跳棋。就是小孩子玩的那种最普通的跳棋,玩法很简单,如果霍直输了,要喝掉一大杯扎啤。如果他输了,就亲自帮霍直倒满。但在这种特别“亲民”的游戏中,他却给霍直讲了一大堆目前的现状,其中包括牙签宝的死和黑军、枪漏子的情况。事情都讲得很细,也很客观,足以让霍直消化并理解。反正效果极佳,最起码他认为霍直完全进入了他所期待的状态。
原来事情是这样的,自打春江省出了徐贵这样一位“逆势而动”的典型以后,翁兆刚就像外科医生发现病人身体上的恶性肿瘤一样,必须想尽办法将其切除,否则似乎有悖生命的意义。但一番软硬兼施之后,除了折进监狱几位牙签宝手下的得力干将之外,屁的作用都没起,一点儿好处没捞着,反而在道上丢了大人,弄得翁兆刚的名声和威望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。
偃旗息鼓一段时间之后,翁兆刚决定不打太极了,为了能更大程度地挽回颜面,他决定干净利索地做掉徐贵。于是,他让黑军派出最有资历的专业杀手采取行动。结果人家徐贵早有防范,身边更是高手如云,很高超地掌握了杀手的行动计划,一个小陷阱就把杀手生擒活拿了。而且还是直接落在警方手里。
这就表明人家徐贵身为正经商人,不想沾黑道晦气,为了保住明星企业家的清白名号,一切都凭借法律来保护。
幸亏翁兆刚在官方人脉“深广”,杀手刚被捕不久就找到一个机会“自杀”了,这才彻底幸免了一番拖泥带水的大麻烦。
至此,翁兆刚的所有行动只能暂时停手。高级智囊们综合分析之后,认为无论明的还是暗的,在徐贵面前都占不着便宜,而且随着社会风气的日益好转,官方势力也大有倾向于正面人物徐贵的势头。包括翁兆刚的上层关系网。
当然,与翁兆刚有关系的官方投鼠忌器,绝对不敢针对翁兆刚。不过,区区几位腐败权贵并不代表整个官场,在能摆上桌面的大是大非面前,任何人也不敢造次。久而久之,翁兆刚在与徐贵的较量中就失去了官方的有力支持,最起码是支持力下降。甚至几位官方“同僚”明确向翁兆刚表示,收拾任何一个黑道人物都可以,但徐贵除外,因为人家是根正苗红的明星企业家。这就导致翁兆刚一家独大的势头在江湖上明显动摇,许多一直对翁兆刚唯令是从的实力人物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徐贵倾斜,甚至还有几位不长脑子的“昔日旧臣”不知死活地到翁兆刚面前当起了双方的和事佬,这岂能不叫翁兆刚盛怒?于是,近几年江湖上出现了几起怪事,凡是与徐贵有接触的江湖人物都过得不太安生,不是场子被抄,就是旧案事发,反正或大或小地摊上了官司。就算得到了徐贵的救援,结果也不是太理想。
因为徐贵很有底线,在官方层面帮忙可以,不过,一旦涉及违法犯罪,人家是不会趟浑水的。由此,江湖人物都仿佛困在了三八线上,南也不是,北也不是,简直有点进退维谷的意思。继续效忠翁兆刚,人家心不甘。投靠徐贵吧,又不太敢。于是,只能在憋屈中苟活。
但人心都是向善的,黑道人物也不例外,都暗暗盼着翁兆刚败北,他们好卸下负在肩上多年的压力,轻轻松松地随着法制的日趋完善顺势转型,洗去“铅华”摇身变作阳光下的合法企业家,彻底和黑色素严重超标的江湖说拜拜。
在这种状态下,翁兆刚的危机意识日渐浓烈。谁都知道,历史上任何一次利益交接都不会和平进行的,翁兆刚继续使出浑身法力与徐贵较量,在谋划将其“打黑”失败后,牙签宝和黑军先后亲自上阵,“明淡暗战”屡出奇招,就差使出缠丝手了。但无奈徐贵身边的文臣武将都不白给,几年来翁兆刚一伙一直没占到便宜,结果还把人家逼急了,致使牙签宝被徐贵的手下摸到了“须子”,被乱枪击毙于加拿大安大略省北部一个小镇的家中,死相惨不忍睹。幸亏杀手很有职业道德,没殃及牙签宝的家人。
黑军也藏头缩尾深居简出,目前蛰伏于东欧某地。连翁兆刚自己都成了惊弓之鸟,无论到哪儿,都是狡兔三窟。这还亏得手下人处理问题十分干净,再加上领导层的庇佑,否则徐贵非得理直气壮地要求官方将翁兆刚打黑不可。
这种情况下,翁兆刚真的无暇顾及嫔妃们的鸡飞狗跳。或许这正是高寒沾上黛隐婵之后没快速惨遭横祸的真正原因。
这些情况听完,霍直突然发现一个大问题,他不解地问翁兆刚:“刚哥,那……漏子哥呢?”
翁兆刚从跳棋上抬起目光,极其敏锐地盯着霍直,又带着一种似乎急待他发问的期盼,痛心地说道:“这就是我让你去解决的问题。”
“啥?”霍直惊讶地大张着嘴,目光里射出一本厚厚的《十万个为什么》。
翁兆刚丢掉手中的跳棋子,脸色在痛苦中阴沉下来,低声说道:“这是我此生最痛苦的一件事儿,也是我最看不懂的一件事儿,更是我不愿意相信的一件事儿。”
大人物的风光人人得见,但大人物的痛苦却鲜有人知。霍直的心里猛然一喜,但他的表情绷得很紧,不错眼珠地盯着翁兆刚那张整体下垂的脸,他不知道这张脸的主人会如何向自己表达悲伤。
停了一会儿,见霍直不接茬,只愣愣地看着自己,翁兆刚又把刚刚丢掉的跳棋子捡了起来,复杂得叫人无法猜测的目光聚焦在棋子上面,怅然道:“小东,你相信漏子会背叛我吗?”
霍直脑子里设想了一下枪漏子背叛翁兆刚的动机,但一时摸不清头绪,很艰难地摇了摇头,做出了与大多数人一样的回答:“不相信,他……他怎么会呢?”
翁兆刚无奈地苦笑了一下,像是喃喃自语:“人心不古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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