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昆明的鼾声震得土坯墙簌簌落灰。
他歪在炕头,半瓶二锅头滚到脚边,酒气混着汗馊味在屋里打转——这是他连续第三晚喝到断片了。
村东头陈老大的怪事像根刺扎在他后颈,白天被几个老伙计拽着去看那血坑,回来就灌了自己半斤烧刀子。
余金花蹲在灶前洗碗,铁锅盖“哐当”一声滑进锅沿。
她擦了擦沾着油星的手,往锅里添水时,水面突然起了涟漪。
“怪事都凑到一块儿了。”她嘟囔着凑近,火光映得水面泛红。
不对,不是火光——水在变颜色,从浑浊的灰慢慢渗出血色,像有人往里头倒了半盆红墨水。
余金花的手指刚碰到铁锅沿,水面“啪”地炸开一朵血花,一条白蛇从血水里钻出来,蛇信子扫过她手背,凉得像块冰。
“啊——!”她踉跄着后退,后腰撞在柴堆上,碎碗片扎进掌心。
白蛇眨眼间没了踪影,只剩满锅血水晃荡,腥气直往鼻孔里钻。
余金花眼前发黑,最后一秒看见灶台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,灯影里晃着个蓝布衫的影子,是陈裁缝。
“金花?”陈昆明被尖叫惊醒,头还晕着,扶着炕沿往下挪。
地上摔碎的碗茬子扎得他光脚生疼,他揉着太阳穴往灶房走,却在门槛上绊了个跟头——余金花直挺挺躺在地上,右手攥着带血的碗片,左手腕有道青紫色的抓痕。
“造孽哦!”陈昆明蹲下身拍她脸,余金花没醒,呼吸倒还匀称。
他扯过围裙垫在她头下,转身去水缸舀水,余光瞥见窗外有个影子。
是幼军。
陈昆明的手一抖,水瓢砸在缸沿上。
他儿子陈幼军去年去县城打工,说是在工地搬砖,可这都大半年没音信了,怎么突然半夜回来?
“爸。”陈幼军站在院门口,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。
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外套,领口系着条红围巾——那是余金花去年给他织的,针脚歪歪扭扭,他走的时候还嫌土。
陈昆明的喉咙发紧。
幼军走的时候瘦得像根竹竿,现在倒壮实了,可脸色白得吓人,连嘴唇都是青的。
“咋不进屋?”他搓了搓手,声音发颤,“你妈...你妈晕倒了。”
陈幼军没接话,径直往屋里走。
他经过陈昆明身边时,陈昆明闻到股怪味,像是烂树叶混着铁锈。
他跟着进了屋,看见幼军蹲在余金花旁边,伸手摸她的脸。
那手白得透明,指甲盖泛着青,摸在余金花脸上时,余金花的眼皮突然跳了跳。
“爸,我饿。”陈幼军抬头,眼睛在阴影里泛着幽光,“有吃的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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