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宝站起身,警服的反光在他镜片上晃了晃。
他摸出手机,调出三天前在乾陵地宫耳室拍的骸骨照片,举到众人面前:“地宫那具骸骨手腕上的新月形划痕,和余帆左手腕的旧疤完全吻合。”他的拇指划过屏幕,停在余帆掌心那截骸骨的特写,“刚才我掰开他手时,发现骨头上的虫蛀痕迹——和地宫里那具骸骨被蜈蚣啃噬的方式一模一样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地宫里那具骸骨是余帆?”赵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,惊得一只夜鸟从院外梧桐树上扑棱棱飞起。
李宝摇头:“是余帆杀了地宫里的人。”他转身看向警察正在用警戒带圈起的土坑,腐臭味随着夜风更浓了些,“三天前在耳室,赵婉儿说骸骨像挣扎过,余帆的右手一直在攥紧松开——那是应激性的防御反应。他当时怕的不是骸骨,是怕我们发现划痕和他的疤有关联。”
钱一多突然干呕起来,扶着张远山的胳膊踉跄两步:“陈倩……陈倩上个月坠崖的事!余帆当时说她是自己滑下去的,可……可他刚才被鬼魂索命时,欧阳婷提到‘推陈倩下悬崖’!”
“还有王强。”施丽娅突然插话,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“王强是余帆的室友,上个月说胃出血进医院,结果没抢救过来。余帆当时在朋友圈发‘兄弟一路走好’,可现在想来……他总给王强带奶茶,说不定……”
“欧阳婷的鬼魂说得很清楚。”李宝的声音像浸了冰,“推陈倩、毒王强、活埋欧阳婷——余帆是这三起命案的凶手。”他指向土坑里若隐若现的碎骨,“陈倩根本不是意外坠崖,她尸体应该就埋在这里。余帆把她推下去后,可能怕警方发现,又连夜挖出来埋在自己院子里。至于欧阳婷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向余帆扭曲的嘴角那半只红蜈蚣,“她根本没被好好安葬,魂魄被困在棺材里,指甲抓棺材板的痕迹,全变成了余帆身上的痒。”
“那陈倩?”赵婉儿的眼泪终于掉下来,“她也是帮凶?我记得去年欧阳婷失踪前,陈倩总说她‘神神叨叨’,还劝我们别理……”
“陈倩是帮凶。”李宝摸出在余帆书房找到的日记本复印件——这是他方才趁警察封锁现场时,从余帆卧室抽屉里翻到的,“日记里写,欧阳婷发现了余帆倒卖文物的证据,陈倩帮他骗欧阳婷去后山,余帆动手活埋时,陈倩递了铁铲。后来陈倩怕事情败露,余帆就把她也推下了悬崖。”
张远山突然抽了口冷气:“王百万呢?那个总跟着余帆的古董贩子,上周说心脏病发死在家里……”
“他知道余帆盗墓的事。”李宝调出手机里另一张照片,是余帆电脑里加密文件夹的截图,“转账记录显示,余帆三个月前卖了件唐三彩给王百万,后来王百万说要报警,余帆就往他常用的降压药里换了高浓度的***——法医报告里王百万的药物浓度超标十倍,这不是巧合。”
庭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钱一多的膝盖开始打颤,要不是张远山扶着,几乎要瘫坐在地;赵婉儿把脸埋进臂弯,肩膀剧烈抽搐;施丽娅盯着余帆尸体上蠕动的蜈蚣,喉结上下滚动,突然转身冲进灌木丛呕吐起来。
“叮——”
一声轻响打破沉默。
李宝放在台阶上的帆布箱突然震了震,箱扣“咔嗒”弹开一道缝。
张远山眼尖,立刻指向那里:“李宝,你箱子在动!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去。
那只陪李宝走过三次考古现场的旧帆布箱正在微微震颤,箱身布料随着震动泛起波纹,像是里面关着活物。
李宝蹲下身,刚触到箱盖,指尖便传来灼热的触感——像摸到了刚从火里夹出来的铁块。
“小心!”张远山伸手要拦,李宝已经掀开箱盖。
月光下,那尊从乾陵地宫耳室带回来的唐三彩朱雀突然浮起三寸,釉面原本斑驳的土黄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露出底下幽蓝的底色。
它尾羽上的金斑开始流转,先是一点,接着两点,最后七道绿豆大小的绿光从尾羽中迸发,绕着朱雀盘旋,像七只被线牵着的萤火虫。
“这是……”赵婉儿忘了哭,踮着脚凑过来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“地宫里那尊朱雀!当时它埋在骸骨旁边,我们还以为是普通陪葬品……”
“七道绿光。”张远山掏出手机录像,手却比拍余帆尸体时抖得更厉害,“乾陵地宫的穹顶刻着二十八星宿图,七宿为一象,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各七宿……”
话音未落,朱雀突然发出清唳的啼鸣。
那声音不像陶土能发出的,倒像是真正的神鸟在云端长吟。
七道绿光越转越快,在半空中织成绿色光网,将朱雀裹在中央。
施丽娅擦着嘴走回来,刚抬头就瞪圆了眼睛:“看天!”
众人抬头。
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何时聚起一片红云,形状像极了欧阳婷生前穿的白裙——只是裙裾处翻卷着暗红的血浪。
红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俯冲下来,目标正是悬浮的朱雀!
“小心!”钱一多尖叫着扑向李宝,却被张远山一把拽住。
红云掠过李宝头顶时,他闻到了熟悉的腐臭味——和地宫里那具骸骨的气味一模一样。
下一秒,红云撞上绿光网,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,碎片簌簌坠落,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朱雀的啼鸣戛然而止。
七道绿光骤然收缩,钻进朱雀体内,釉面重新蒙上土黄,“啪嗒”掉回箱子里。
众人凑过去看时,发现朱雀表面多了七道金纹,尾羽尖端还沾着星点火红的碎屑——像是被火烧过的纸灰。
“那红云……是欧阳婷的魂魄?”施丽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李宝没说话。
他盯着箱子里的朱雀,喉结动了动。
刚才红云掠过他头顶时,他分明感觉有股热流顺着后颈窜进脊椎,像一条烧红的铁线,在血管里横冲直撞。
此刻热流虽已平息,却在丹田处凝成个鹌鹑蛋大小的硬块,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,像有生命。
警笛声渐远时,张远山拍了拍李宝肩膀:“该跟警察去做笔录了。”李宝弯腰合上箱子,指尖触到箱底时,又传来那种灼热感——比刚才更烫,像朱雀在隔着布料啄他的掌心。
他抬头望向夜空。
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云层,只留一片混沌的灰。
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,他忽然想起地宫里那具骸骨旁的墓志铭残片,上面刻着“朱雀镇邪,魂归星野”。
或许从他们把朱雀带出地宫的那一刻起,某些被封印了千年的东西,就已经醒了。
(李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,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,形状像朱雀的尾羽。
他刚要伸手触碰,纹路却突然钻进皮肤,只留下微微的灼痛——仿佛有什么东西,正顺着血液,往他心脏的方向,缓慢而坚定地爬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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