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狐绹到处找赵开，卢商调侃：</p>

“我们京兆尹地界还能丢了你们御史台的人？”</p>

令狐绹呵笑：“送给你们好了。”</p>

“我们庙小，装不下大佛。”</p>

小杂役利用中场休息时间，端个托盘进来，给每位官员重新上了茶。</p>

这次茶和人终于一一对应上了。</p>

令狐绹顺便吩咐：</p>

“犯人刚才讲得口干舌燥，也给他们喝点水。”</p>

大唐官府算是比较仁慈的，若是地方州府上午下午连着过堂，中午还会给嫌犯备饭。</p>

令狐绹见卢商迟迟不开口，只能他亲自发话照顾自己人了。</p>

小杂役用碗在水缸里舀了两碗水。</p>

一碗喂黄传，另外一碗让其他三名投案人轮着喝。</p>

当听到黄传要“再来一碗”时，杂役不自觉翻了个白眼。</p>

“你是水牛吗？”</p>

黄传戴的木枷实在太大，无法自己喝水，只能靠杂役端着碗喂。</p>

杂役极不情愿，但御史中丞的命令他不敢违抗。</p>

只得给黄传又喂了一碗。</p>

喂水期间，赵开终于回来了。</p>

他左手拎着个一尺多高的青铜漏壶，右手拿着一个空碗。</p>

令狐绹好奇：“赵大夫适才去哪里了？”</p>

赵开斜他一眼，冷声回：</p>

“怎么，如今大唐的规矩是御史大夫行踪要向御史中丞汇报？”</p>

赵开将铜漏壶摆在自己桌上。</p>

将空碗摆在漏壶出水口。</p>

他坐下后打开漏壶塞子，漏壶下方的壶嘴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滴水，正好落入碗里。</p>

令狐绹蹙眉注视赵开一连串的动作，心中泛起疑惑。</p>

赵开这是去京兆府阍（hun）室拿个漏壶回来？</p>

漏壶一般是更夫用来计时用的，赵开拿这东西作甚？</p>

其他几桌的人也觉奇怪，但并未放在心上。</p>

崔元式抿了口新换的寿州黄芽茶，皱巴巴的脸上渐渐堆着笑褶。</p>

“浸泡的散茶虽没有现烹的好，但味道总算对了。”</p>

赵开看着漏壶一滴一滴滴水，饶有兴致地喝了口自己的沙苑子茶。</p>

连喝两天的沙苑子，会不会太补了？</p>

这次来长安还没去平康坊坐坐，等会散堂就去。</p>

见官员们都到齐，卢商宣布再次升堂。</p>

the show继续go on。</p>

韩湘上半堂还偶尔和和稀泥，现在连稀泥也赖得拌了。</p>

接下来的剧情猜都能猜的到，没悬念就没期待，韩湘感觉有点乏味。</p>

下半场以崔元式和令狐绹为主提问。</p>

他们通过问话的方式提醒黄传将故事编圆点。</p>

黄传在他们的引导下交代了作案动机、作案工具等细节。</p>

韩湘、卢商听得晕晕欲睡，赵开听得心不在焉。</p>

下半场开始后赵开一言不发坐在位置上看着漏壶发呆。</p>

他貌似已彻底躺平，不再挣扎。</p>

当令狐绹自认为将案子梳理得差不多时，他志得意满看向其他几位官员。</p>

“诸位还有问题要问吗？如果没有，就此结案吧。”</p>

韩湘、卢商看戏也看累了，异口同声回答：</p>

“没有。”语气生无可恋。</p>

轮到赵开时，他终于从漏壶上移开视线，抬头回道：</p>

“我有问题。”</p>

“你问吧。”令狐绹大方表示。</p>

案子审到现在阶段，他相信赵开再也无法翻盘，问也问不出来漏洞。</p>

赵开瞄了眼漏壶说：</p>

“再等等。”</p>

“等什么？”</p>

赵开神秘一笑，眼神一直注视着漏壶。</p>

直到他看到漏壶下面接水的碗被蓄满，双眼一亮。</p>

他重新将塞子插进漏壶壶嘴，计时结束。</p>

赵开站起离开座位，走到黄传面前，一字一句问道：</p>

“黄传，我的问题是那七匹马车到底从哪里出来的？”</p>

所有人疑惑不解地望着赵开。</p>

令狐绹则脸色愤怒，感觉自己被耍了，受到侮辱。</p>

“赵大夫，你这是何意？你怎么又回到老问题上了，这个问题之前不是问过了，你已经得到了答案。”</p>

“也许这次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呢。”</p>

“你简直莫名其妙。”</p>

被沉重木枷压在地上的黄传，此刻额头开始冒汗。</p>

他感觉身体莫名兴奋，像着了火。</p>

火焰燃烧得最炙热时，身体又被人泼了盆冰水，开始迅速转冷。</p>

冷热交替折磨下，他眼神变得涣散，脑子逐渐陷入混沌。</p>

黄传仍拥有意识，但意识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。</p>

他头脑荒芜一片，像一滩死水在等待涟漪。</p>

他渴望声音的召唤。</p>

这时，他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个声音说：</p>

“黄传，我再问你一遍，那七辆马车到底从哪里驶出来的？”</p>

黄传以机械版的ai语气缓慢回答：</p>

“范~太~府~卿~家。”</p>

咯~</p>

砰~~</p>

这个回答像一道惊雷在京兆尹正堂爆炸。</p>

所有人被闪电劈到焦糊。</p>

卢商、韩湘微微蹙眉，这小子要跳反？</p>

崔元式皱巴巴的老脸上全是惊悚。</p>

令狐绹一拍桌子，怒吼道：</p>

“黄传，你疯了？”</p>

赵开回头瞅了令狐绹，得意地问：</p>

“是你疯了吧？”</p>

他眼中除了兴奋还有一丝惊喜。</p>

赵开转回头时往栅栏外的人群中望去。</p>

他再次搜索到郑言的身影，对郑言轻轻颔首，表示感激。</p>

他没想到这小子给的东西真管用。</p>

郑言托小杂役给他的纸条上写有一行字：</p>

【将小包里的东西兑水给犯人喝下，一个时辰后他能实话实说】</p>

面对崔铉找来的三名伪证证人，赵开当时无法破局，不得不用郑言的办法赌一次。</p>

他利用休息间隙，将那包东西直接扔到了京兆府的水缸里了。</p>

黄传刚才的回答同样让场外的吃瓜群众震惊。</p>

他们集体爆发出一阵抽气声后，又开始分小组讨论。</p>

“什么意思，难道真是人犯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主使的？”</p>

“肯定啊，否则车怎么会从姓范的人家出去。”</p>

“那可是三品官啊。”</p>

郑言凑到刘异耳边小声问：</p>

“那东西为何有此功效？”</p>

郑言之前离开是出去买东西了。</p>

光德坊紧挨着西市。</p>

与东市相比，长安西市的胡商更多，能买到许多异域商品。</p>

郑言根据刘异的交代在西市买了大理花果、曼陀罗和鼠尾草。</p>

他让商家将这几样东西现场碾压成粉拿回来。</p>

又经小杂役的手转交给赵开。</p>

他也没想到这东西功效如此神奇。</p>

刘异给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。</p>

“大漂亮国佛波勒审案时，习惯给犯人注射一种叫tell the true的东西，咱们这没有，但我能配出效果差不多的中药。大理花果使人兴奋，曼陀罗使人迷糊，鼠尾草使人致幻，将它们混在一起能短暂破坏人的神经系统，使人智商断崖下跌，变得跟孩子一样听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