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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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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试探

林忱第二次来凌云殿, 鼻端隐隐闻到一丝汤药的苦。

她止退了青瓜,独自进到内室去。

即便低着头,仍感到一道极有压迫感的目光投下来, 落在她发顶。

也许太后不是有意的,但纵是隔着帘只露出个轮廓, 她也像一尊被供奉起来的神像,叫人不敢直视。

林忱如三年前那样在山水纱帘前站定, 观察着这传说中的、坚不可摧的肉体凡胎。

突然, 窗儿里一阵风吹过来, 夹着微凉的丝雨——那不可撼动的人便因这小小的变故咳起来,头上的珠翠也失去了端肃,跟着乱晃。

林忱顿了一顿,在这一刻才深深体会到岁月的流逝。

三年前太后还是精神抖擞、壮志踌躇, 可现在她就老了, 身不由己、力不从心。

仿佛宫宴那一夜之间, 燃烧尽了她所有的荣耀, 只余枯朽。

林忱跪下去,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。

太后冲她招了招手, 屋子里没有别人,连涟娘也退了出去。

林忱掀起帘,跪在她跟前。

太后看了她半晌, 半躺下去, 翻了个身,道:“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。两年前青海徐氏给你传话,许诺救你脱困, 你为什么不答应?非但不答应, 还卖到我这来讨好。”

林忱微微低下头去, 脖颈也跟着弯曲,将项上那道白痕藏起来。

“儿臣说的话,只怕太后不信。”

太后有了些兴趣,道:“说说看。”

“我自小在荒山野寺中长大,亲缘淡薄,身边并无一位须眉长者,更不要提什么父亲、舅父的,纵是书中读了许多圣贤之语,可身边不过母亲和徐夫人两人,母亲长久多病,唯有徐夫人为师。那些宗族之礼、亲戚之爱,便如空中楼阁。青海徐氏多年来任由我们三个在外自生自灭,不闻不问,想来即便投奔他们,也不见得是乳燕投林,反而是给人操控,日后身不由己。”

太后透过她密密的、鸦羽般的眼睫看不见任何情绪。

这孩子,倒是比三年前更勇敢沉着…

太后并没有因此不快,她并非揣度多疑的暴君,更不需要继者谨守儒家那套礼仪,谦卑恭顺。

“比起亲娘舅,你倒更信我这个在你脖子上划了一道的恶人?”她有些笑意,是真的挺高兴。

“君视臣如手足,臣视君如心腹;君视臣如犬马,则臣视君如路人。君臣之义尚且如此,何况是族人。”林忱语气有些讥稍,她摸了摸颈间已经完全愈合的伤,“至于这伤,在太后的无量功德面前,也不算什么了。”

太后的烟枪在床沿上磕了磕,满不在意地问:“我在你眼里,有什么功德?”

她语气平淡,同一般洋洋自得暗示需要奉承的长辈不同,好似真心不认为自己在林忱眼里还做过好事。

“太后建立文渊阁,就是最大的功德。只要文渊阁长存,百代春秋之后,功业自成。”

“所以你上次跟我说,你才是那个能令文渊发扬光大的人?”太后以帕掩口,那帕子上不知涂了什么药,一股子刺鼻的清凉味。

林忱的目光从其上收回,沉静地说:“太后明鉴。”

“你就是这个意思。”太后不以为意,“不过恰巧我也这么觉得,你聪明,聪明过头了,若不是这样聪明的人,谁能在我走后镇住这些牛鬼蛇神。”

她从案头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封密函,交给林忱。

“看看吧,建康宫传来的密报,皇帝去找了施平。他也长大了,不甘心安安分分做我的好儿子。”

林忱双手接过来,一目十行地看完,正思量着太后会怎样处置。

“你要去文渊阁上学了吧?”太后突然问。

林忱抬起头。

“多和一起进学的人相处,日后这些人、还有阿冉,都是你的左膀右臂。”

**

文渊阁坐落于宫禁之内,却俯瞰着整个上京城的市井百态。

它是如此的挺拔、纤细、秀美,宛如女子头上高高的发髻,一枝独秀地矗立在紧邻六部办事处的宫墙内。

原身那片无用的宫殿早已经拆除,十年之间,此处逐渐建起学馆、案牍文书库与批红办事的厅堂,主楼也一年高似一年。

今春太后又下旨从内库拨了不少银子来,用以提高女官俸禄并招收有意读书的宫女。

前两年文渊阁也想招官家女子入宫伴读,顺便瞧瞧有没有可以成器的,奈何朝中反响激烈,只好作罢。

而今教宫女读书,不但耗资更少,且报名的人很踊跃。

毕竟识字不必交束脩,又能白吃白喝两顿餐饭。

即便读书的同时照旧要轮班伺候,可到底无聊的长日中能有些乐子。

开课第一天有暖阳露面,边关虽在打仗,可狼烟离上京遥远,宫女们掐花画画,等着没来的夫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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