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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残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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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你的眼睛里,容不下沙子。”

老人顿了顿,声音里没有半分责备,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:“也容不下……比你更快、更利的刀。”

“苏家军,是姓苏。”

“可它前面,还缀着两个字,大景。”

“什么时候你把这两个字的分量,想透了,想明白了,你这把刀,才算真正开了刃,才算……长大了。”

韩征再也撑不住,一个字都辩解不出,只是猛地俯下身,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。

砰的一声闷响,听得人心里一抽。

苏茂的目光又转向了苏御。

“御儿。”

“义父……”

苏御的眼眶,瞬间就红了。

这个在沙场上杀人从不眨眼的男人,此刻像个孩子。

“别哭。”

苏茂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竟挤出了一丝笑意,很浅,却冲淡了他脸上几分死气:“苏家的男人,只流血,不兴流泪。”

“你们都记着,记在心里,刻在骨头里。无论这京城的朝堂之上,如何风云变幻,无论那些穿着锦绣朝服的大人们,在背后怎么戳我们的脊梁骨。”

“我们苏家,生生世世,永不出一个乱臣贼子。”

“这北疆,是大景的北疆。”

“我们守的,是这片土地,是这土地上千千万万,面朝黄土背朝天,却把我们苏家军当成天的百姓。”

“只要我们对得起头顶这片天,对得起脚下这片地,这青史书上,就总有我们苏家一笔干干净净的交代。”

他的声音,像是从胸膛最深处一个字一个字挤压出来的。

每一个字,都重得能砸在地上留下一个坑。

“你们……答应我。”

“末将遵命!”

“孩儿遵命!”

苏御与韩征,齐声应道,声音嘶哑,带着浓重的泣音。

李东樾跪在他们身后,听着这番话,只觉得心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血,在五脏六腑里来回冲撞。

他好像终于明白了。

为什么苏家军能守住这苦寒的北疆数十年,为什么这杆大旗,风吹雨打,就是不倒。

因为这支军队的魂,从来就不在庙堂,不在功名利禄。

他们的魂,扎根在这片贫瘠却广袤的土地里,和那些庄稼汉的锄头是一路的。

苏茂的目光,最后落在了李东樾身上。

“韩征,苏御。”

“你们先出去。”

帐内一片死寂。

苏御与韩征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。

他们想不明白,为什么在义父生命的最后时刻,要单独留下这个外人。

可他们不敢问。

君臣父子,有些规矩大过天。

两人躬身行礼,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帅帐。

厚重的帐帘落下,隔绝了外面的风雪,也隔绝了所有的目光。

帐内只剩下李东樾和这位如风中残烛的老人。

还有那盏油已尽,火将熄的灯。

“孩子。”

苏茂朝着李东樾,伸出了一只手。

那是一只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,青筋虬结,像老树的根。

这只手曾经握过天下最快的刀,拉过军中最硬的弓,指挥过千军万马,杀得十万胡虏人头滚滚。

可现在,它只是抬起来都显得那么吃力。

李东樾连忙膝行上前,双手轻轻握住了老人的手。

那只手冷得像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石头,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。

却又重得像一座山。

苏茂费力地喘息着,浑浊的眼睛里,映出了李东樾那张年轻、坚毅,又带着几分茫然无措的脸。

“告诉我……实话。”

老人的声音,轻得像蚊蚋。

“雪儿她……”

“在京城,过得……好不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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