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倩的后脊蹭到床头木框,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。
欧阳婷的睡袍下摆沾着暗褐色水渍,像被血浸透后又风干的痕迹,发梢滴下的水落在地板上,"啪嗒"一声,惊得陈倩打了个寒颤。
"倩倩你脸色好白。"欧阳婷往前迈了半步,余帆突然侧身挡在中间,手虚虚护着陈倩胳膊,"她刚说梦话跑三楼去了,可能被自己吓着。"他的指腹在陈倩腕上轻轻按了按,像在提醒什么。
陈倩盯着欧阳婷发间的银簪——那支雕着残牡丹的簪子,尾端露出的断口和三楼骷髅上的那截严丝合缝,连缺口的弧度都一模一样。
"我屋里有双新拖鞋,给你拿。"欧阳婷转身时睡袍滑下半边肩膀,陈倩瞥见她锁骨处有片青紫色淤痕,形状像人的指印。
等欧阳婷再进来,手里的粉色棉拖边缘结着暗黄霉斑,鞋尖还粘着半只蜷曲的死蟑螂。
陈倩刚把脚伸进去,鞋底突然软塌塌陷下去,像是被泡了三天三夜的腐木,黏腻的触感从脚底爬上来,她猛地缩回脚,拖鞋"啪"地摔在地上,露出鞋底用红漆写的小字:"替死"。
"我和余帆下个月结婚。"欧阳婷蹲下身捡拖鞋,抬头时发丝垂落,露出的半张脸在壁灯下泛着青灰,"他说怕你接受不了,一直没敢说。"
陈倩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。
余帆上周还在她床头放玫瑰,说等她从乾陵回来就见家长;今早她翻出母亲遗物银镯时,余帆还握着她的手说"这纹路和我奶奶的老物件好像"。
此刻他正盯着自己沾着水痕的衬衫第二颗纽扣,喉结动了动:"倩倩,我...我和婷婷是大学就谈的。"
"大学?"陈倩的指甲掐进掌心,"那你去年在医院陪我化疗时,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?"她抓起枕头下的红布包扔过去,银镯撞在余帆胸口,"你说等我好了就去拍婚纱照,说要在我妈坟前戴这镯子求婚——"
"够了!"欧阳婷突然站起来,木椅腿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。
她的脸在瞬间扭曲,左眼皮肿得只剩条缝,右脸却光滑得不正常,像是蒙了层蜡。
陈倩这才发现她的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,像死鱼的眼睛。"你以为余帆真喜欢你?
要不是你那镯子能引开乾陵的脏东西,谁愿意陪你演这场戏?"
厨房传来"当啷"一声,像是碗掉在地上。
陈倩这才注意到欧阳婷手里还端着个泡面碗,橙红色包装上爬满灰绿色霉斑,面汤表面浮着层蠕动的白色虫蛆,正从凝固的油花里钻出来。
她胃里翻涌,扶着床头柜干呕,余光瞥见欧阳婷的手——那根本不是人的手,指甲盖黑得发亮,指节处裂着血口,正有暗红色液体滴进泡面碗里。
"吃啊。"欧阳婷把碗往陈倩面前送,腐肉混着霉味的腥气冲进鼻腔,陈倩撞开她往外跑。
余帆在身后喊"倩倩你冷静",可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她撞开卧室门,楼梯间的风裹着腐烂牡丹的甜腥气扑上来——和三楼木门缝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陈倩扶着楼梯扶手往下冲,二楼转角的穿衣镜突然映出欧阳婷的脸。
她的头发成缕脱落,露出泛着青灰的头皮,半张脸烂成了白骨,只剩右眼还挂在脸上,直勾勾盯着陈倩。"跑什么?"那声音像指甲刮玻璃,"你早就是替死鬼了——"
"砰!"
顶楼的门被风撞开,月光漏进来,照见楼梯转角的墙缝里,爬出成百上千条暗红色虫子,头尾的利齿互相撕咬着,正顺着陈倩的拖鞋印往上爬。
陈倩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楼梯扶手的木缝里。
她能听见身后余帆急促的脚步声,像擂在耳膜上的鼓点,可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身后那道黏腻的呼吸——欧阳婷不知何时跟了上来,腐烂牡丹的甜腥气裹着腐肉味,正从她后颈处爬进来。
"倩倩!"余帆的手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发疼。
陈倩抬头,正撞进楼梯转角穿衣镜里欧阳婷的倒影:那女人的半边脸已经完全溃烂,蛆虫从塌陷的眼窝里爬出来,顺着下巴滴在睡袍上,暗褐色的水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。"替死鬼——"欧阳婷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,陈倩的手腕被余帆攥得发麻,可她分明看见他盯着镜子时瞳孔骤缩,喉结剧烈滚动,像是在强忍什么。
"松手!"陈倩尖叫着甩动胳膊,余帆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骨头里。
顶楼的风突然灌进来,吹得陈倩额前的碎发狂乱飞舞,她这才发现楼梯扶手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色虫子,正顺着余帆的裤脚往上钻。
有一只虫尾的利齿咬住了余帆的脚踝,他吃痛松手,陈倩踉跄着后退两步,后腰撞上了镂空雕花的栏杆——那栏杆的榫头早就朽了,她记得三天前王百万还骂装修工偷工减料。
"小心!"余帆扑过来时,陈倩已经踩空了最后一级台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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