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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亡灵托梦惊众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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厨房传来瓷碗碰撞的脆响,老太端着甜酒酿出来,眼眶还是红的,却扯着嘴角笑:"尝尝这个,自家酿的,不醉人......"

暮色彻底漫进院子时,李宝站在门口锁车。

老槐树上的红衣还在晃,可这次他没再觉得害怕。

月光漫过远山,照见他口袋里微微鼓起的照片,像揣着团温热的火。

夜更深了,李宝躺在旅馆二楼的木床上,照片被他压在枕头下,边角硌得后颈发酸。

窗外的老槐树在风里沙沙作响,他翻了个身,听见隔壁张远山的床板吱呀一声——那家伙准是又在捣鼓他的罗盘。

"宝子,睡了么?"张远山的声音从墙缝里挤进来,带着点压低的哑。

李宝摸黑坐起来,床头的台灯晕开团暖黄的光。

张远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条纹睡衣,手里捏着那张孙梅的照片,指腹正摩挲着照片边缘的折痕:"借我看看?"

"不是说过了么,老头就这么个念想。"李宝伸手去接,却被张远山侧身避开。

对方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眯起,指尖点在照片里孙梅的红棉袄上:"你不觉得怪?

现在都十月底了,这衣裳厚得能过冬,可背景里的槐树叶子还是绿的——"他又指了指老槐树的枝桠,"这树我下午绕着转了三圈,东边第三根枝桠是断的,可照片里的树杈完整得很。"

李宝的后颈窜起层鸡皮疙瘩。

他抢过照片凑近看:孙梅的羊角辫上系着红绸带,和相框里的童年照一模一样;老槐树的影子斜斜铺在她脚边,可确实如张远山所说,那截被雷劈断的枝桠没在照片里出现——那截断枝是上周他们来的时候,亲眼见老头拿锯子砍的。

"还有这个。"张远山从裤兜摸出个放大镜,对准照片右下角。

李宝凑过去,看见照片背面有行模糊的铅笔字:"梅梅,妈等你回家吃甜酒酿。"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用左手写的。"老太今天擦桌子时,我瞥见她右手食指有茧子——常年握锅铲的人,写不出这么抖的字。"张远山推了推眼镜,"要么这照片是老早以前的,要么......"

"要么什么?"门口突然响起声音。

赵婉儿裹着条印着梅花的薄被,头发乱得像鸟窝,"大半夜说鬼话,娅娅姐都被你们吓醒了。"

施丽娅站在她身后,颈间的银项链在灯光下闪了闪。

她接过照片看了眼,指尖轻轻抚过孙梅的脸:"这裙子我见过。"见众人都抬头,她解释道:"上周在镇上古玩店,老板娘说收了批老物件,其中有条八十年代的红布裙,和照片里的纹路一模一样。"

李宝感觉喉咙发紧。

他想起晚餐时老头说孙梅"十八那年去城里打工",可照片里的姑娘分明穿着九十年代才流行的红棉袄;想起老太擦桌子时,围裙下露出的裤脚沾着新鲜的松针——后山的松树,是他们今天下午才踩过的。

"你们是说......"赵婉儿的声音突然变尖,"孙梅根本没去城里?

她、她早就......"

"亡灵托梦。"张远山吐出这四个字时,窗外的老槐树恰好发出声闷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树干上。

李宝猛地转头,看见窗玻璃上印着团模糊的影子——是个扎羊角辫的姑娘,红绸带被风吹得飘起来。

"啪!"施丽娅关上窗户,玻璃上的影子瞬间消散。

她握住李宝的手腕,掌心沁着冷汗:"我昨晚给蕊珠母女超度时,闻到过类似的味道。"她吸了吸鼻子,"松针混着甜酒酿,和老太端出来的那碗一模一样。"

木床突然发出声裂响。

李宝低头,看见枕头下的照片不知何时滑了出来,孙梅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亮,像是活了过来。

他猛地抓起照片塞进抽屉,却在松手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——是老头白天放在桌上的猎刀,刀把上的红布不知何时松开了,露出半截泛黄的布条,和孙梅羊角辫上的红绸带纹路分毫不差。

"睡吧。"张远山扯过被子蒙住头,声音闷闷的,"明天还要去乾县,总不能顶着黑眼圈见老陈。"

可这一夜谁都没睡踏实。

李宝听见赵婉儿在隔壁翻来覆去,施丽娅的银项链时不时撞出轻响,连张远山的呼噜声都比平时粗重。

直到后半夜,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,听见窗外有个细细的声音在唱:"甜酒酿,香又甜,梅梅要吃外婆煎......"

晨雾漫进窗户时,李宝是被粥香熏醒的。

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下楼,看见老太正往八仙桌上摆青瓷碗,碗里的红豆粥冒着热气;老头蹲在灶前添柴火,烤饼的焦香混着松针的清苦,在空气里打着转。

"醒啦?"老太把碗推到他面前,眼角的皱纹里还带着笑,"多吃点,进山要体力。"她的手在桌下碰了碰李宝的手背,塞给他个油纸包,"野核桃,路上饿了垫垫。"

张远山咬了口烤饼,突然挑眉:"叔,您这饼里放了甜酒酿?"

老头的手顿在添柴的动作上。

他抬头时,李宝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晚更重:"老太说小梅最爱吃甜酒酿饼,昨儿半夜非起来揉面......"他抓起茶碗灌了口,"你们要是碰见她,就说......就说灶上的甜酒酿坛没封严,招了蚂蚁。"

赵婉儿的筷子"当啷"掉在碗里。

她盯着老头鬓角的白发,突然扑过去抱住老太:"阿姨,我们一定把小梅找回来!"老太的身体僵了僵,反手拍了拍她的背,围裙角慢慢洇出块湿痕。

告别时,老头往越野车后备箱塞了半麻袋山货,施丽娅要给钱,他红着脸直摆手:"上回你们帮我驱了邪,这点东西算谢礼。"老太站在院门口,手里攥着团红布——正是李宝昨晚在猎刀上看见的那截。

越野车碾过碎石路时,李宝从后视镜里看见两个佝偻的身影越来越小。

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照片,突然想起张远山凌晨说的话:"亡灵托梦有两种,一种是求超度,一种是......"

"宝子,你脸色怎么这么白?"赵婉儿的声音从副驾传来,"晕车了?

要不下车透透气?"

李宝的胃里突然翻涌起来。

他按住太阳穴,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向远处——乾县的方向,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座青灰色的山影,像尊沉睡的巨人。

山脚下,棵老槐树上的红衣被风掀起,露出底下半张苍白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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