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!”薛绥忍俊不禁。
“薛姐姐,你笑了,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呀……”
其实薛绥总是微笑,可不走心,不达眼。这一刻难得真切绽放的笑意,仿若从冰棱里散发的碎光,让郭云容看得痴了。
正说笑间,翡翠匆匆来见。
对二人福身行了一礼,眉头紧锁面带愁容。
“六姑娘,王妃不肯喝药,也不肯哺乳……小郡主饿得直哭……”
“先喂些米汤吧。”薛绥淡淡道,“道路不通,这深山野岭中,也寻不到奶娘……”
翡翠是从薛家带来的侍从,对姐妹间的恩怨纠葛最是清楚。
她哽咽着福身,再拜下。
“求六姑娘行行好,随婢子去劝劝王妃吧!”
薛绥失笑。
“王爷都劝不动,我去又有何用?世事皆有天意,造化自有定数,不必徒增烦扰……”
翡翠看她态度坚决,叹口气,抹着眼泪退下。
郭云容看着帘子缓缓垂下,方才怅然开口。
“瞧着王妃那般光景,实在叫人揪心……”
说罢,也不知她想到什么,身子突地一颤,“是不是女子生不出儿子,便要被夫家嫌弃,从此抬不起头来,还要遭人指指点点?”
不待薛绥回答,她又自顾自地拍了下额头,自悔失言。
“不对不对,我还没有许人呢,操这闲心做什么?”
薛绥被她逗笑,眼波流转。
“县主福泽深厚,将来定会生一双龙凤胎,凑个好字。”
郭云容闻言羞赧低头,面颊胀得通红。
“莫要取笑我了!姐姐还是快些教我做梅醪糟吧,等山路通了,我可就要去向皇后娘娘显摆我的手艺了……快些快些,别想藏私……”
薛绥笑着点头。
这三日,两人同吃同玩,好得像亲姐妹似的。
郭云容本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,性子豁达憨直,几日相处下来,她想那日,竟有些庆幸……
幸好没有为了儿女情长,失去薛六这么好的知己。
-
第四日,天光放晴,山道也终于畅通。
将将破晓,端王府的车马便浩浩荡荡地停在水月庵外。
奶娘抱着襁褓安抚,小郡主吃饱睡熟,终是不再啼哭,安稳下来。
庵中众人都长松了一口气。
薛月沉裹着狐裘由侍女搀扶上车,哭肿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哀戚,神色恍惚。
李桓亲自撩帘示意,她游魂附体一般,回头与慧明师太和薛绥辞别。
“师太保重!六妹妹,保重……”
“王妃身子还弱,路上当心。”
薛绥合十颔首,语气平淡无波。
转身时,望见李桓立在青骢马旁,正与郭云容说着什么。
初升的阳光为他清削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,却照不亮那双眸里的深潭。
薛绥上前行礼:“恭送王爷,愿归途顺遂!”
又朝郭云容拜别,“县主亦多珍重!”
“薛姐姐珍重!”
郭云容红着眼眶走近,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握住薛绥。
“等开春路好走了,我再来瞧姐姐。姐姐不会恼我叨扰吧?”
薛绥微笑,为她拢好被风吹乱的披风。
“郡主能来庵里盘桓小住,贫尼求之不得……”
郭云容眼睛一亮,连忙点头:“那说好了,我一定会来的!薛姐姐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她说着,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,塞到薛绥手中。
“这个给你,是我亲手绣的,姐姐莫要嫌弃。”
薛绥看着那方素白的帕子,角落用银线绣着一株寒梅,针法细腻,栩栩如生,心下不由一暖,欠身道:
“多谢县主。”
二人依依惜别,千叮万嘱。
马车里,薛月沉隔着纱帘看着她们亲密交谈的样子,眼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……
车轮辚辚启动,车队人马徐徐而行……
郭云容从马车里探出头,朝薛绥挥动着绢帕。
就在此时,李桓突然策马折返。
他走到薛绥面前,将一个檀木匣子顿在地上,大氅扫过时带起一阵寒风。
“从前旧物,扔了可惜。你在山中常伴青灯,岁月清苦,或可用它解闷……”
未等薛绥推辞,他已然策马远去。
锦书上前打开匣子,只见里面躺着那一副熟悉的象牙玉棋。一颗颗黑白棋子安静躺在棋筒内,触手生温。
这当真是珍贵物什……
薛绥抬眸远眺,见李桓的身影已消失在山道尽头,融入茫茫雪光。
庵里的钟声悠悠响起,惊起数点寒鸦。
薛绥缓缓走上石阶,忽见庵门外那株老梅,枝上新雪初融,绽出点点嫣红,又冒出了许多圆润的骨朵……
天气暖和下来了。
也不知边关战事,可有转机……
老梅树被山风一吹,枝头繁如胭脂倾洒,晕开一片暖色。
薛绥望着那娇滴滴的苞,忽然想起李肇出征前,骑在马上那回眸一笑……
如是命运抛下来的……牵魂诱饵。
“咕咕。”灵羽啄了啄她的手指,似乎在安慰她。
薛绥微微一笑,将它捧在手心:“灵羽,你说,这红尘万丈,是不是真的很难放下?”
灵羽歪歪头,蹭了蹭她。
亲昵得仿佛在轻吻她的指尖……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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