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嗤!”
血光冲天而起!一颗头颅滚落在地,双目犹自圆睁,带着凝固的惊愕与恐惧。
战斗很快便以山寨一方的绝对胜利告终。商队护卫死伤殆尽,仅余少数见机得早的亡命奔逃,消失在茫茫山野。山寨武士们欢呼着,开始打扫战场,清点缴获的牲畜和货物,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
女王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。她默默地将温筚成的首级用一块布包裹起来,只带了两名最亲近的女护卫,悄然离开了喧嚣的战场和兴高采烈的队伍。她们的身影沉默地穿行在荒芜冷寂的山岭之间,最终来到一处背阴的山坳。
这里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坟茔地。数十座低矮的坟包被半人高的枯黄荒草和荆棘深深掩埋,几块残破的石碑歪斜地矗立着,字迹早已模糊不清,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凄凉与孤寂。
女王径直走到其中一座稍显干净、似乎常有人打理的坟茔前。她缓缓蹲下身,动作近乎轻柔地将那包裹打开,将温筚成那沾满血污、死不瞑目的头颅,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冰冷的坟头石碑之下。
“扑嗵”一声,这位方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、冷酷如铁的女王,双膝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冻土上。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,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。她伸出颤抖的手,一遍遍抚摸着那冰冷的墓碑,仿佛在触摸着逝去亲人早已消逝的温度。压抑了太久的悲恸终于彻底爆发,她俯身在坟前,肩膀剧烈地抽动着,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哀恸欲绝的哭嚎:
“阿妹!阿妹啊!你看见了吗?!阿姊……阿姊为你报仇了!温筚成这畜生的狗头就在这儿!就在你眼前!……”她的声音嘶哑破碎,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——是复仇后的快意?是失去至亲的永恒伤痛?还是漫长等待终于终结后的巨大空虚?或许兼而有之。她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,泣不成声:“仇……报了……阿姊……替你报了……你在天有灵,可以……可以安息了……安息吧,我的好阿妹……安息吧……”呜咽声在荒凉寂静的坟茔地上空久久回荡,与那孤零零的首级一起,构成了一幅凄厉而悲怆的图景。
春风依旧吹拂,却再也吹不散这凝结了血泪的哀伤。
萨宝水(今泽拉夫尚河),这条源自昆仑雪峰的生命之脉,裹挟着亘古的寒意与高原的馈赠,奔涌而下,切开帕米尔高原的褶皱,在荒漠中切割出翡翠河谷。河水是那种穿透灵魂的碧蓝,宛如流动的天空碎片。两岸金黄的胡杨林,在干燥的风中沙沙作响,构筑起一道流动的、抵御风沙的金色屏障。河床里,历经冲刷的卵石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斑。无数引水渠如同大地的血脉,从主干河道上枝蔓开来,纵横交错地滋养着这片沙漠绿州。渠岸植满了叶片宽大的波斯桑树,累累桑葚将水面染成淡紫——这被商队唤作"生命之泪"的水系,正是丝绸之路上最诱人的宝藏。
康国都城阿禄迪城,宛如一颗绿州明珠,镶嵌在碧蓝色河畔。它那巍峨的城墙,以夯土混合着骆驼刺与牛血筑成,斜削的墙面在夕阳下泛着暗红光泽。每隔两百步,便凸起一座坚实的马面敌台。垛口之上,祆教神鸟“森穆夫”的彩旗猎猎作响,青铜旗杆顶端系着风马旗,在热风中发出海螺般的呜咽。厚重的城门包裹铁皮,深邃的门道内设三重千斤闸。入夜时闸落锁闭,整座城池便化作固若金汤的堡垒,唯有驼铃商队能凭“过所”文书叩开这紧闭的门扉。
城中心火祆祠的尖顶刺破天际,墙上壁画描绘着至高善神阿胡拉·马兹达驾驭战车巡天的壮丽景象。庭院中央,方形基座托起巨大的圆顶圣火坛,昼夜不息地燃烧着名贵的没药树脂,银蓝色的烈焰高达三丈。十二名白衣祭司轮班守护,他们额间涂抹的圣砂与火光交相辉映。
在火祆祠东南一隅,汉传佛寺的飞檐斗拱在桑树的绿意间若隐若现。寺庙的庭院里,精心种植着汗血宝马嗜食的紫色苜蓿,每当花期来临,浓郁的花海吸引着成群的蜂鸟。
城西商队驿馆可容千驼,拱廊下设有石槽喂饮牲口。二楼回廊客房以毛毡隔间,中央庭院每晚演出来自印度的绳伎幻术,悬灯照亮粟特商人记账的木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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