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一头雾水时，忽见浑身逸散金光的烛九用细长的手指凭空划了一下。</p>

紧接着他们看见了惊悚的一幕，空间被划开一道裂缝，就像看见了现世与虚空异元的接口。</p>

裂口中一片漆黑，大量灰色、不明形状的刃状结构紊乱撕扯，光看一眼便触目惊心，一种绝对绞杀的恐怖气息袭上心头，冰冷一片。</p>

他们见识到了九幽界之外，最普遍的冷酷和杀机。</p>

倘若没有世界壁垒，没有天道护佑，九幽界就像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样，会被切割，融化在时空乱流中。</p>

广元仙君瞳孔骤缩，发出尖叫，“撕裂虚空！”</p>

他彻底凌乱了，烛九现在只是个元尊而已，凭什么能撕裂虚空？</p>

况且按照先前动手的经验，应该是个掌握因果之道的修士。</p>

非有空间至宝和空间之力，她到底是如何成功的？</p>

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，在力量和道两方面都与标准差距巨大的烛九究竟为什么能做到。</p>

难道因为她还修空间道？</p>

广元仙君小脑萎缩时，果见淡淡的空间力从烛九指尖逸散，不仅如此，她十日前嫌不舒服散掉的修为也在快速恢复。</p>

他喵的，双修！！</p>

他喵的，凭什么这厮想升阶就升阶？天道是你亲爹啊？</p>

广元仙君震惊，脑子飞快闪过一个念头——看的出来，九幽界确实不是烛九施展拳脚的地方……</p>

不是，这么逆天的人是真实存在的？</p>

这就是妖孽天才的飞升方式吗，不走寻常路，界门有路她不走，虚空无门偏要闯。</p>

从广元仙君狂乱的几句话中，没什么见识的众人也算是提炼出了关键信息，知道烛九在干什么，也知道烛九要“飞升”了。</p>

他们：！！！</p>

众人内心五谷杂粮。</p>

既庆幸自己侥幸留了一条狗命，又震撼于撕裂空间飞升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。</p>

感觉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。</p>

世界进化终究只带了烛九一个人！！</p>

激进派眼见着仇人风光飞升，心里难受、痛苦、生不如死。</p>

他们看起来不是来复仇的，是来见证对方飞升的。</p>

“你怎不连我们一起杀了！”有人跪在地上，颓废惨笑。</p>

烛九没有看他们，反而因为广元仙君失态的话想起了什么，她隔空抓住了他，“倒差点把你忘了呢。”</p>

一个天上来的东西，留在九幽界确实不太妥当。</p>

广元仙君人都傻了，“吱吱吱”地疯狂挣扎，不要啊！他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呢！回去也会死路一条！</p>

但是捏着他毛茸茸身体的柔软手指无声无息地紧了紧。</p>

“再动一下，捏死你。”广元仙君听见烛九无情绪的声音，身体僵硬如死老鼠。</p>

烛九满意了，飘然欲起的身形恍若仙神临世，她收回落在月上弦等人身上的幽深视线，神色有一瞬的不舍，继而抬步迈向虚空裂缝。</p>

无论是何种心情，所有人都在见证着这一历史性的画面，见证着烛九在此界传奇的尾声，没有人有能力干预。</p>

但是。</p>

变故突起。</p>

“幽幽，抱歉了，爷不能跟你走。”纪期稚嫩的声音竟有沧桑，他落寞地撂下了这句话，就像空荡的房间忽现一声叹息。</p>

与此同时，烛九的身体猛然顿住，就像被忽然牵扯住的木偶。</p>

空间裂缝也在这片刻功夫消失无踪。</p>

众人：“！！！”</p>

又怎么了！？</p>

鬼机灵大惊失色，闪身挡在纪期面前，愤怒质问：“你想做什么！？你竟背叛主人？”</p>

楚弋等人也面色突变，飞身护向烛九。</p>

但是他们被拦下了，动手的是墨怀樽。</p>

楚弋几人：“？？？”</p>

由于是“信任”的人忽然叛变，他们全都懵了，也是这一慌神和猝不及防的功夫，让他们全都被早有预谋的墨怀樽禁锢了片刻。</p>

“墨怀樽！你这是干什么？”沧孑温润的面上均是杀气和不可置信。</p>

楚弋面色黑沉，龙魂在手臂上隐现，他冷酷道：“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。”</p>

绝崖弟子嘛，背刺专业户，从这方面来看，温卓尔还真像绝崖的人。</p>

鬼机灵立刻看明白了，纪期的情感来自墨怀樽，他们之间的联系是最紧密的，若有叛变，纪期和墨怀樽一定是一伙的。</p>

此时烛九瞳孔无神，恍若一具离魂躯壳，伫立原地。</p>

惜灵衣等人很快也看清了眼前局势，惊喜来的太突然，不管什么原因，纪期和墨怀樽搞偷袭，还成功了！</p>

他们还有机会！</p>

两人目光诡谲，眼底精光掠过，传音一脸呆滞还鼻青脸肿的寂灭刀尊，他们一起出手，既帮墨怀樽阻拦痴离他们，也隐隐逼向烛九。</p>

鬼机灵像护着小鸡的老母鸡，将烛九护在身后，厉声对纪期道：“你们与外人勾结，暗害主人！”</p>

一股属于沧澜境的威压从她娇小似精灵般的身上迸发，极具威慑，令众人梦回沧澜惨案的场景。</p>

所幸沧澜境未开，否则在场之人都要死。</p>

现在，不足为惧。</p>

纪期冷然悬浮在空中，很有黑化反派的气质，他不屑道：“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，一群见缝插针的跟屁虫罢了。”</p>

“你放心，烛九什么事也没有，只是灵魂暂时被这具身体禁锢了而已。”</p>

鬼机灵闻言稍稍放松了些，到这份上，对方没必要骗他。</p>

纪期目光如炬地看向无声息靠近的惜灵衣，平静道：“不怕死的话，就再靠近一步。”</p>

“别以为爷这件事，就是站在你们这边，倘若有任何人企图冒犯烛九，爷会毫不犹豫解除禁锢。”</p>

“到时候面临烛九，你们是死是活就是个未知数了。”</p>

惜灵衣等人顿时停下动作，僵在原地，审视烛九和纪期，神色冷沉。</p>

纪期意味深长看着他们，以及蠢蠢欲动的激进派，冰凉笑道：“不会有人觉得烛九是个以德报怨的仁善之人吧。”</p>

“有没有可能，那只是因为没把你们放在眼里，再有多余的动作，爷保证，你们全都会死。”</p>

纪期说的云淡风轻，但旁人都打了寒颤，身体像冰雕，再不敢动弹。</p>

纪期的行为令风止意等人稍微放下心，无论如何，烛九安全无虞，才有后续交谈的必要。</p>

他们已经猜到纪期想做什么了——回溯过去。</p>

鬼机灵也想到了，他扇动了一下翅膀，眯起眼道：“你明知道烛九不愿意这么做，你就不怕她生气？”</p>

纪期笑容有些邪肆，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悲凉，“履行纪期存在的义务是刻在碎片上的事，爷的全部意义就是揭穿真相。”</p>

星君创造烛九时用尽极致的美好、赠予所有的祝福，创造纪期的第一步则是冷酷地戴上致命的枷锁——他载体的存在时间是有限的。</p>

纪期当然也向往同烛九一起闯荡神界的未来，但载体日复一日的滚烫，无比清晰地告诉他：贪恋的后果就是带着未完成的使命，遗憾融化在烛九怀中。</p>

纪期想到自己的记忆是星君的就想笑。</p>

他怎么说也算一部分的星君吧，对方对自己是真狠呐。</p>

记忆中，一片混沌，一道毫无情感的冰冷声音循环回音，那个人对他说：“零，完成使命，不要有多余的妄想。”</p>

那时候，他只有一个“零”的代称。</p>

纪期这个名字，是第一次见面时墨怀樽起的。</p>

纪期抬头看向天空的方向，晴空万里，没有云彩，湛蓝的像蓝色镜面。</p>

这意味着有些行为相当于贴脸开大，比如……</p>

他在心里流着泪对天空竖起胖乎乎的中指：煞笔。</p>

鬼机灵听了纪期的话后，对他的敌意消散不少，反倒有些怜悯，一个纯纯为了烛九而存在的、要消散的倒霉孩子而已。</p>

“你是如何禁锢她的？”鬼机灵是真好奇，旁人也好奇。</p>

就很神奇，烛九什么逆天实力啊，灵仙都照揍不误，怎么会在纪期手中栽了？</p>

纪期撇嘴，浮夸地指了指自己，“你看爷配么？”</p>

“烛九哪是在爷手中翻车，她是被最信任的星君算计了。”</p>

紧接着他就眉目淡淡地解释了一番事情始末，不过只传音给了烛九亲近的那些人，旁人并不知。</p>

星君唯恐烛九实力进步迅速，看穿纪期回溯过去的代价。</p>

他知道按照烛九的性格，一定会阻止纪期。</p>

为了一切顺利进行，他创造烛九的先天灵体时，特意加了一道命门，这道命门受控纪期。</p>

纪期一旦引动，烛九在灵仙以下都会被肉身禁锢，挣脱不开。</p>

因为困住她的不是外物，是本源，是她生存的根基，这部分被动了手脚，纵然烛九有千般手段，也不可能凭空驱使破除。</p>

道理类似于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”。</p>

星君留下的命门绝对的。</p>

同时为了防止纪期叛变，星君将烛九名义上的道侣，也就是墨怀樽的情感剥夺给纪期，令他生来便爱烛九，愿为她抛却生命。</p>

仅仅这些还不够，星君无法容忍这世上有人能随时控制烛九，无法容忍她的软肋被抓住。</p>

他要给烛九完全的自由，他要让她永无后顾之忧。</p>

所以他创造纪期的第一件事，就是设定其死亡的时间，即便……即便那近乎是他的延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