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堆里。

这里已经到了?城外，前面不远处就是树林和山, 马路上?的雪被车轮压出了?几道印子。

后面没?有人追上?来。

小孩从地上?坐起来，抱着?狗呆呆地望了?一会?儿，终究还是将它?放下来, 拨开旁边的雪, 捡起一块石头开始挖坑。

一边挖坑一边对着?小狗自言自语。

「对不起，我救不了?你。」

「下辈子投个好胎吧, 找个有钱的好心人家当主人，给你买高级狗粮，让你睡在有地暖的漂亮房子。」

「至少……至少不是整天就知?道喝酒喝到饭都吃不起的……」

小孩用冻得通红的手背抹了?抹眼泪，郑重地将小狗放进浅浅的坑里，撒下一层土，然后又盖上?一层雪。

他对着?那个小土堆呆坐了?许久，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?候，终于还是站起身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?。

桃子躲在树后面不敢出来，等到小孩走?远了?，才跌跌撞撞地跑到那个小土堆旁边，慢慢把小狗挖了?出来。

她想起刚遇到小狗的时?候，它?也就两只?手那么?大，还会?嘤嘤嘤地叫。

但现在她两只?手都已经托不住它?的身体了?，只?能用力把它?抱在怀里。

小狗闭着?眼睛，冰冷僵硬的身体连颤抖都没?有。

桃子张嘴想叫它?，却不知?道该叫些什么?，只?能呆呆地坐在那里。

这一晚天气很好，月光皎洁，穿透万里无云的天幕洒落大地，宛如冰冷的阳光。

桃子后知?后觉地感到冷，她抑制不住地发抖。

为什么?不会?像往常那样凑过来舔她的手呢？

那是她少有的能感觉到温暖的时?候。

桃子懵懵懂懂地感觉它?或许已经离开了?自己，但每每冒出这样的念头时?又下意识地否认。

它?只?是睡着?了?。

桃子这样想道。

对，只?是睡着?了?。

它?只?是太累了?没?有力气了?，所以需要休息。等一觉睡醒之后，一切都还会?和以前一样。

桃子用力地抱紧了?小狗，恍惚间感觉怀中僵硬的冰块又有了?温度。

然后桃子就抱着?小狗昏睡了?过去。

不知?道睡了?多?久，桃子再睁开眼睛的时?候听见了?一阵熟悉的“汪汪”声，还来不及惊喜，她又听见陌生女孩的声音。

「妈妈，你看，这里有只?小狗！它?好像受伤了?。」

「这里才刚下过雪，并冻坏了?吧。」

「妈妈，它?好可怜，我们能不能把它?带回去。」

「好吧，带它?到车上?来暖暖身子，要是运气好能活下来，就给它?找个领养人吧。」

「我们不能养它?吗？」

「我们可没?有那么?多?闲钱养宠物，除非你愿意把你平时?买零食的钱都省下来，少吃点糖果和蛋糕，还免了?蛀牙的风险。不过当然你要是不愿意，我们就在前面那个城市给它?找个领养——」

「好啦，我愿意我愿意！它?真?的好可爱……诶诶，你怎么?一直在叫呀，是饿了?吗？」

「它?好像一直想要往那边跑，那边是有什么?东西吗？小茜，你在车上?等我，我去那边看看。」

急切的狗叫声伴随着?女人的脚步声逐步靠近。

桃子惊慌地从地上?爬起来。

女人弯腰拨开面前的灌木丛，只?看到一个小土坑，还有几串属于小孩子的脚印。

土坑旁边的雪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——小狗之墓。

狗字错了偏旁，墓字写?成了?木。

女人愣了?愣，不由失笑，大概是哪家小孩以为小狗冻死了?，所以把它?埋在了?这里。

只?是脚印到了城门口就被刚刚开始上?班的铲雪工一铲子铲断了?。

女人将不再汪汪叫的小狗带回车上?，告诉女儿这只?小狗或许是有主人的。

「如果找到了?这只?小狗的主人，我们还是要还给人家哦。」

女孩摸着?小狗有些打结的皮毛，不情不愿地嘟囔着?：「可是它?这么?瘦，它?以前的主人对它?一定很不好。」

小狗瘦得几乎皮包骨了?。

不叫唤的时?候乖乖趴在女孩膝盖上?，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。

女人回头看了?一眼，也觉得可怜，进了?城之后找了?家旅馆暂住下来，又问了?旅馆老板这个镇上?有没?有兽医。

桃子又在这个镇上?徘徊了?一段时?间。

随着?气温回暖，街上?走?动的人渐渐变多?了?起来，在主干道上?的积蓄被铲干净的时?候，郊外的墓园里举办了?一场集体葬礼。

被埋葬的死者?大多?无名无姓，所以来祭拜的人也寥寥无几。

桃子恰好游荡到这里，想到那个晚上?铲雪工看到自己时?满脸惊恐模样，隐约觉得自己最好早点离开这里。

但她又想到了?她的小狗朋友。